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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什么可后悔的

还好么?

六月份我给你写的信有些少了。并不是惊奇感减少了,而是那种各种飞扬着的、悬浮在空中的、眼角余光中的、定睛一看却又一片模糊的想法,在这个月突然聚合——这让我时而坐立不安,时而凝视空气,从狂想与沉思的交替中苏醒过来,经常窗外已是天光大亮。

而我想以今天这封写给你的信,送别这个躁动不安的六月。

今天被问到一个问题:你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/或者后悔没有做的/有机会重新选择、重新做的?

我没有犹豫,回了两个字:「没有」。

后悔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。我们站在当下,未来是一团迷雾,过去清晰可见。后悔,就是在「过去」这个清澈的背景板上,描述出最理想最美好的另类历史(alternative history)。这个另类历史是绝美的:「本应该」后面的狂想画作,覆盖掉了「然而却」后面的幼稚涂鸦。

「本应该」多些陪伴,「然而却」看着那墓碑生死两茫。

「本应该」少壮多努力,「然而却」目睹着他人平地起高楼。

「本应该」不顾一切地与她/他私奔,「然而却」懦弱地松开了双手。

我最厌恶的三个英文词组—— should have(本来应该),could have(本来能够),would have(本来就会)。我厌恶它们,不是因为它们后面的意境不够理想不够豪情万丈,而是因为无论它们后面接什么话,都不会改变「过去/历史」。

那狂想的本能,向往完美的人类基因仍在蠢蠢欲动——而谁告诉你:狂想中与趋近完美的图景只会发生在对过去无力而绝望的幻想中呢?

我再写一遍:我们站在当下,未来是一团迷雾,过去清晰可见。

一切「清晰可见」都曾经是迷雾一团。迷雾为画板,氤氲开的狂想,才最令人意乱情迷。

我没有「后悔没有做的事」,我只有「没有做的事」。

我没有「有机会会重新选择的事」,我只有「创造机会选个新的事」。

悔恨当初痛哭流涕的年轻人们——无论你是年未及笄或是年至耄耋——你那患得患失的样子在我眼里就是年轻人:

你在怕什么呢?

七月来了,还不赶紧去把你那一脑袋瓜子的五颜六色狂想调,在这灰蒙蒙的迷雾里画它个姹紫嫣红~

—— 等你回信等到脚趾抠地的船长

本文由作者按照 CC BY 4.0 进行授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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